第五十五章 真正的绝境
苍穹之巅，死寂肃穆。
青铜巨门巍然矗立，其上古拙斑驳，流淌着佛祖留下的‘卍’字封印。
佛光温润如玉，蕴含着坚不可摧、镇压万古的伟力，将这片天之极境映照得一片空明澄澈，却又透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沉重。
武祖赤裸的上身，十八道狰狞扭曲、代表着不同十品异兽本源的伤痕，此刻仿佛拥有了独立生命。
它们在古铜色的肌肤下疯狂蠕动、起伏、咆哮！
空间在颤抖，无形的涟漪以武祖为中心扩散开来，让一个带着金属质感的扭曲屏障显露了出来。
这道屏障如同一个巨大的、倒扣的琉璃碗，将武祖和李飞封锁在这片天穹极境之内！
当李飞来到青铜门前时，空间就已经悄然发生了改变，这大概也是荒神的手笔。
唯有如此，才能保证李飞和武祖只能在此地决死！
让李飞连逃跑都做不到！
“来战——”
武祖的声音如同两块粗糙的岩石摩擦，低沉而充满了暴虐的兽性。
他的双瞳已完全被血光浸染，仅存的一丝清明被汹涌的杀意彻底淹没！
话音未落，武祖的身影已然消失，脚下的虚空仿佛脆弱的冰面，被踩踏得轰然炸裂，蛛网般的漆黑裂痕疯狂蔓延。
轰隆——
一只古铜色、缠绕着十八种道则之力的拳头，瞬间撕开李飞体表的金芒，直捣他的胸膛！
这一拳彻底锁死了周围的空间。
荒神封锁的这片空间，范围极小，李飞哪怕动用无距，在这样的空间里也根本避不开武祖的拳。
李飞左手去抓武祖的手腕，右手一拳笔直轰出。
依旧是那开天辟地般的一线璀璨天光！
拳锋之前，万里锦绣河山、巍峨雄关巨城、亿万生民辛勤劳作的景象瞬间展开。
煌煌人道大势凝为实质，如星河倒卷，带着众生信念的颂唱与不屈的意志，悍然撞向那代表着远古凶戾、混乱无序的混沌洪流！
一种道则之力被唯我独法‘抹去’，武祖的拳锋之上依然还有十七种道则之力。
旗鼓相当的碰撞并未出现，由十七种道则之力凝聚的毁灭洪流，蛮横地撕裂了璀璨天光，击碎了山河城池的虚影，亿万生民的颂唱声被凶兽的咆哮淹没！
李飞如遭雷击，身体一震，整个人如同被太古巨兽撞飞的陨石，狠狠砸向后方无形的空间壁障。
咚！！！
沉闷到极点的巨响在封闭的空间内回荡，倒扣的‘碗’向外凹陷出一块，形成一道道涟漪。
武祖看着李飞：“上次就想问了，你小子这是什么手段？神通不像神通，道则不像道则。”
上次和李飞交手时，他就注意到即便自己击穿了李飞的防御，也依然没能对李飞造成任何伤害。
像是李飞用某种玄妙的手段将伤害转移了。
轰——
回应武祖的，是又一记不知天高！
武祖狂笑，一步踏出，脚下空间再次碎裂。
他双拳齐出，左拳缠绕着吞噬万物的漆黑漩涡，右拳则化作冻结万物的玄冰之锤。
两人再次近身交战，李飞动用了血怒。
万血珠内，整整一万颗血魂瞬间蒸发！
血魔的血晶凝聚出来后，李飞可以随时进入‘血魔极态’，所有血魂技威力翻倍，且再无上限。
磅礴的生命能量被血怒转化为纯粹的力量，如决堤洪流，注入李飞的四肢百骸！
在掌握道域后，他已经很久没有将血魂用在血怒上了，因为消耗血魂来强化道域才是更好的选择。
但现在道则重创未愈，李飞用不了道域，所以又回到了曾经的战斗模式——
李飞身形如鬼魅，左手化掌，掌心似有万剑齐鸣，精准无比地印在武祖左拳的吞噬漩涡中心。
漆黑的漩涡在飞剑之体极致锋锐的震荡之力下，如肥皂泡般轰然溃散。
武祖的右拳也同时狠狠捣在李飞的小腹之上。
刺骨的极寒瞬间爆发，李飞的身体从被击处开始，肉眼可见地覆盖上一层厚达数尺、泛着幽蓝死寂光泽的玄冰。
恐怖的寒力非止于外，更如同亿万根淬毒的冰针，疯狂地顺着李飞的经脉、血管、窍穴向内急速侵袭，意图将他从内到外彻底冻结、粉碎生机！
武祖的战斗直觉恐怖如斯，仅仅第二次交手，虽不知万血珠底细，却已本能地找到了破解之法——
控而不伤，以极致控制手段限制李飞行动，阻止其利用那诡异的转移伤害之能。
铮——！！！
千钧一发之际，李飞体内骤然响起一声清越悠长、仿佛亿万神剑齐鸣的剑吟。
他的身体瞬间进入一种肉眼难辨的高速高频震颤状态！
体表的幽蓝玄冰立刻寸寸龟裂，化作漫天冰晶齑粉。同时，侵入体内的亿万寒针劲力，也被这恐怖震荡瞬间震散、消弭。
飞剑之体的玄妙显然超出了武祖的经验，让他针对李飞的手段失效！
趁此间隙，李飞的左拳突破了武祖的防御，狠狠轰在其胸膛之上。
拳锋所至，武祖的护体罡气被洞穿，坚韧的肌肉筋骨被撕裂，一个深可见骨的拳印赫然出现，鲜血飙射！
武祖对此丝毫不在意，他大笑着发起了疯狂的攻势——
在这片封锁的空间内，武祖拉出无数道残影，拳、脚、肘、膝、肩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化作了最致命的凶器。
每一次攻击都裹挟着十几种道则之力的恐怖洪流，或炽热如熔岩，或沉重如山岳，或迅疾如闪电，或诡谲如毒雾.招式大开大合蕴含着最原始最暴力的毁灭意志！
哪怕用一万颗血魂施展血怒，在力量上李飞依然处于绝对的下风。
混元剑体被不断冲击着！
李飞如同惊涛骇浪、飓风海啸中的一叶扁舟，每一次巨浪拍下都仿佛要将他彻底吞没、撕碎，但他总能在千钧一发之际重新稳住身形，逆流而上。
即便处于绝对的下风，他也依然没有选择采取守势，而是一次次施展不知天高和武祖以伤换伤！
承受的伤害由万血珠转移，血魂不断被消耗，又通过血息自动恢复回来。
和千年之前相比，人类的武道上限并没有提高多少。
但武道确确实实发展了一千多年。
无论是李飞的飞剑之体，还是他融会贯通的许多大宗师甚至是巅顶强者的绝学，最终练成的不知天高。
都超出了武祖对武道的理解！
所以虽然在力量上处于下风，但在技巧上，李飞占据着上风。
武祖的身体也一次次被撕裂，血肉横飞，筋骨断裂！
但他同样凭借强大的恢复力，不断恢复身体的伤势。
此时此刻，两人的战法和风格竟惊人的相似！
只是武祖看起来却比李飞狼狈多了，频频受伤流血。
“哈哈哈哈哈——”
“痛快！”
武祖大笑，“第一次遇到比老子还能扛打的人！老子倒要看看你的极限在哪儿——”
话音落下，他身上的十八道疤痕同时爆发出刺目的光芒。
十八种截然不同的凶兽虚影在他身后疯狂凝聚、咆哮、然后被一股更蛮横的意志强行糅合！
一颗带着万兽虚影的血色光球出现在空间屏障之内，将整片区域填满。
荒域再现！
多了一种道则之力，武祖的荒域变得比之前更强。
李飞瞬间感觉仿佛背负了亿万座太古神山！
排山倒海般的压迫感从四面八方汹涌而至。
无数介于虚实之间的狰狞兽影，带着撕咬、抓扯、吞噬、碾压的恐怖力量，从荒域的每一个角落向李飞疯狂扑来，要将他的肉身、他的意志彻底撕碎、同化！
一道淡淡的金光笼罩住李飞的身体，唯我独法在荒域中已经没法压制任何一种道则之力，只能勉强让李飞保持行动力。
武祖再次杀来，李飞抬起双臂架住，又一次被击退。
新一轮的攻伐开始！
这一次，身处荒域中，双方此消彼长，差距进一步拉大。
李飞血魂损耗的速度急剧加快，恢复速度已经逐渐跟不上了。
不仅如此。
武祖那恐怖的战斗天赋与直觉，在一次次交锋中正飞速地适应着李飞的飞剑之体和不知天高。
他对武道的理解正在这场死斗中野蛮生长、急速攀升！
李飞赖以周旋的技巧优势，正在被武祖以惊人的速度蚕食、追平！
当武祖又一拳迎面而来，李飞不闪不避，一拳轰向对方胸膛。
差距进一步拉大后，这样的换伤对李飞来说已经不利，但他这次依然这样选。
武祖本能地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但不知天高的光芒已经撕裂了他的护体罡气。
下一瞬，一道暗红色的劲力犹如从地狱中冲出的魔龙，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吞掉武祖的血肉，然后轰然炸开——
武祖那强横无匹的武圣之体，如同被亿万根烧红的钢针从内部攒射，瞬间破开上百个碗口大小的恐怖血洞！
鲜血混合着被炸碎的内脏碎片、骨茬，如同喷泉般激射而出！
武祖整个人刹那间变得千疮百孔，形如破败筛糠！
“呃啊——！”
武祖发出一声夹杂着痛苦与惊怒的嘶吼，反应快到了极致！
在血煞入体爆炸的瞬间，他体内雄浑的十八种道则之力已然本能地形成重重封锁，强行压制住那毁灭性的能量继续肆虐。
他第一次主动选择了暴退，同时全力催动荒域，万兽虚影咆哮收缩，将趁势追击的李飞死死挡在数丈之外。
双方拉开距离，武祖身上的血洞正在愈合，只是速度明显比之前慢了不少。
他皱眉看向李飞：
“这是什么？”
“血煞。”
李飞简单说道。
血煞凝为血晶后，可以通过吸纳天地元气的方式凝聚而成。
进入‘血魔极态’后，血煞再无上限。
所以李飞其实可以提前通过吸纳天地元气来凝练血煞，从而存储在自己体内。
只是以前他根本不需要动用这种手段。
这次在来莫尔平原之前，李飞提前在体内凝聚了大量的血煞，藏于全身各处窍穴之中。
容纳的天地元气越多，血煞本身的凝练程度就越强，对生命体的杀伤也越强。
这些血煞都是李飞以自身最极限的吸纳天地元气的速度凝练而成的。
所以他只是将一道血煞之气打入武祖体内，就对武祖造成了迄今为止最大的杀伤！
武祖的噬兽，每增加一种道则之力，他的体魄和生命本质就会加强一次。
在吞噬了十几尊十品异兽的源血后，武祖的生命本质和十品异兽已经没什么区别。
所以想要真正对他造成严重的伤害，要么直接针对他的道则攻击。
要么伤害到他的生命本源，就像伤害异兽的源血一样。
打到现在，武祖熟悉了李飞的飞剑之体和不知天高，李飞也同样熟悉了武祖这具特殊的武圣之体。
终于一击命中‘要害’！
“好，这才有意思！”
武祖没有因为李飞隐藏的底牌感到生气，反而更加兴奋。
他并不喜欢碾压的战斗，而是享受生死一线的搏杀。
虽然李飞拥有血煞这样的手段，并不能立刻逆转局势，但至少有了几分反败为胜的机会。
上方的青铜之门内，忽然传出一阵低沉的轰鸣，犹如千年之前的呐喊，带着千年时光的沉淀与厚重。
又一道光芒从青铜之门内射出。
光芒落在了李飞身上。
又一次，李飞的心神恍惚，宛如去到了另一座天地——
原始、蛮荒、凶戾至极！
浩瀚无边，难以名状！
当初感受过的一切，再次重现。
下一瞬，李飞重新回过神来。
这一次他并没有受到任何冲击和伤害，道则也没有受损。
李飞的神情变得复杂。
万血珠和他之间的联系被切断了！
自从拥有万血珠后，这是第一次——
万血珠不再响应他！
这一路走来，经历了那么多次生死搏杀，李飞早就已经将对万血珠的应用当成了本能。
无论面对何等强敌，陷入何等危局，他的心底深处始终有一份源自万血珠的、沉甸甸的底气在支撑着他，让他敢于挑战一切不可能！
但现在，这份支撑着他一路走来、最后也是最强大的底牌.被拿走了！
这是李飞从未想过的事，也是他从未遇到过的绝境。
对面，武祖似乎猜到了什么。
他也用复杂的眼神看着李飞，叹息一声：
“可有遗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