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四十一眼泉（一）

在冒牌货的分工下，豆子和小西安先下去引开了蒙面人和手下，我和冒牌货在石头的协助下将炸药迅速运进复活场，安装完毕之后，让石头带着引爆器先返回地道，我和冒牌货留下来解救手脚都被砍掉的假石头。其实我已经分不清楚谁才是真石头，谁才是真羊头了，就像石头说的，只要目标一致，身份已经变得不重要了。就在我们苦于无法解开假石头，我打算留下来陪她一起死的时候，香妃的魂魄打算从瓦罐里出来，我让头顶的石头引爆炸药，一分心，冒牌货竟搂着假石头一起沉入地下。爆炸炸毁了复活场，炸死了蒙面人的爪牙，也带走了冒牌货和假石头，我一连睡了三天才接受这个事实。

埋葬好死婴儿，驼队就出发了，在香妃墓的遭遇和以往的哪一次都不同，每个人都独自在生死边缘上徘徊过，也经历了一场特殊的生死抉择，尤其是我和石头。我们虽然没有告诉豆子和小西安被复制的经历，但我能感觉到，豆子和小西安心里是明白的，尤其是那两把崭新的勃朗宁，一把挂在豆子腰上，另一把挂在小西安腰上，我没有把枪要回来，只是重新把他们还回来的狼臂石和雪豹骨收好。豆子和小西安也没有提起有关手枪的话题，头领和老爹在看见这两把枪的时候露出过一丝惊异，但很快就恢复平静，谁也不提香妃墓的事情。所以离开喀什噶尔的最初几天，驼队陷入了沉默，连平时最喜欢胡说八道的豆子都变得小心翼翼，经常从侧面偷偷打量我和石头。

我和石头都没有揭开对方在地道里鲜为人知的秘密，某种程度上，我和石头有了共同的秘密从而拉近了彼此的距离，但同样因为这个秘密的特殊性，让我们看清了对方的残忍和怯懦，所以实际上，我和石头之间变得疏远了。这种态度上的转变是很明显的，不止是头领和老爹，就连其他人也敏感地察觉到我们四个人之间含着淡淡的火药味。

这并不是我想要的结果，我想也不会是冒牌货想看到的结果，假石头临死前的模样就像一把匕首扎在我的心脏上，我必须得承认，在感情上我一下子接受不了现在的这个石头，估计石头也和我一样，对于我极力掩饰自己被复制的事情，同样会遭到她的鄙视和猜忌。我开始怀念和冒牌货玩猫捉老鼠时的逃亡生活，羡慕他有足够的勇气和假石头一起沉入地下。

从喀什噶尔出来后，头领开始关注我们四个人的状态，石雕般的脸会因为我们挂上讨好的笑容，这让我有点过意不去，进入乌恰境内的时候，我终于从浑浑噩噩中清醒过来对豆子说：“你小子的狼臂石到底是狼的股骨还是肋骨，咱们到石头城之后也宰只狼弄几个狼臂石一人带一个，以后就再也不怕遇到邪乎的事情了。”

豆子吐了一口气说：“你总算活过来了，憋死我了，要知道你和石头不说话，我连尿都损失了。”

石头没听懂豆子的意思，问他：“我和羊头不说话跟你的尿有什么关系？”

头领突然接嘴说：“当然有关系，你们俩不说话豆子就紧张，一紧张他就得出汗，这汗把水分都出完了，当然就尿不出来。”

我和石头这才明白过来，不由地哈哈大笑，驼队的气氛又活跃起来。我看着周围的环境问头领：“咱们现在是不是快要到四十一眼泉了？”

向导接嘴说：“羊头好眼力，的确快到四十一眼泉了，我们会在那里安营扎寨吃晚饭。”

我点点头不想搭理向导，虽然石头告诉我说向导是头领和老爹在寻找石头的时候遇到的，但豆子却告诉我他是豆子和小西安引开复活场那些人在地道里和头领、老爹相遇之后突然出现的，不管向导给头领的解释多么冠冕堂皇，但我总觉得在营救石头的过程中他没怎么出力，尽管我自己也知道以香妃墓诡异神秘的环境让这个老头和我们一起并肩作战有点强人所难，但还是固执地抗拒贪生怕死的人。

向导讨了个没趣，尴尬地回到头领身边，头领笑笑说：“等到四十一眼泉咱们也在地上挖几个泉眼好好洗个澡。”

洗澡对我们来说是奢侈的，在沙漠里能有水喝就不错了，谁也不会异想天开要洗澡，所以头领的话一说出来立刻引起了大伙儿的欢呼声。

我和豆子等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在地上挖泉眼的事情越少碰到越好，只要一提到泉眼，我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来神木园。在神木园的经历如果说是惊险的，在香妃墓的经历就是揪心的。如果有泉眼的地方就会遇到异状，我宁可一辈子都不洗澡。

我们谁都没发表意见就听见石头说：“咱们最好离泉眼远一点，不要又弄出来一个手杖点石成金的传说。”

平时这么不靠谱的话只有豆子才说的出来，现在从石头嘴里说出来把大家都逗乐了。所以我们在四十一眼泉安营扎寨的时候气氛是轻松的，我们没想到会在这里出事。

四十一眼泉不算特别出名的古迹，之所以选择在这里宿营不仅仅是因为这里是前往石头城的必经之路，还因为这里有充足的水草。冬天的新疆，除了茫茫戈壁就是漫天冰雪，几乎见不到一块绿洲，但凡是绿洲就离不开古怪，只有四十一眼泉这种商驼队必经的商道才让人放心。沙漠里有块水草肥美的绿洲是奇迹，在冬天找到这种地方是奇迹中的奇迹。眼前的四十一眼泉没有任何荒芜的迹象，因为接近慕士塔格峰，所以这里的天气比喀什噶尔要冷，地面上被盖了一层厚厚的积雪。但四十一眼泉的奇特就奇特在隐藏在积雪下的春天，只要拔开积雪，就能看见下面潺潺流淌的溪水和肥美的草甸子。

向导小新地避开沼泽地，找到一块相对干燥的地方将积雪扫开铺上牛毛毡防潮，然后在上面

开始搭帐篷，驼队目前只有十几个人不需要扎太多帐篷，有四五顶就够用了。

石头一反常态，要求自己独自居住一顶帐篷，豆子坚决反对，我想到蒙面人已经在香妃墓被解决了就同意了。和豆子、小西安一起帮石头把帐篷扎好，我们紧挨着她的帐篷也扎好帐篷。

豆子还是不放心，对石头说：“石头，你晚上睡觉要是害怕就过来。”

石头点头答应，我对豆子说：“你小子就不要瞎操心了，石头不是普通人，做不出来小女人扭捏作态的假惺惺样子，你要是不放心她晚上就陪她好了。”

这话本来是玩笑话，但经历了复活场我对假石头的表白后，说出来就有点酸溜溜的味道。豆子没听出来，兴奋地征求石头的意见，石头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我，说：“羊头说得不错，我不会害怕。”说完就钻进帐篷里睡觉去了。

我觉得自己的玩笑开得有点过，闲着也没事情，就自告奋勇帮老爹去捡柴。别看四十一眼泉到处都是积雪，但积雪下的树木和草甸都是碧绿的，拨开树下的积雪和草甸能捡到不少枯树枝。

我和老爹走远点，他才问我：“你和石头吵架了？”

我哭笑不得地说：“老爹，你可是古楼兰的大祭司，怎么现在搞得跟皮条客一样？”

老爹突然严肃地说：“我必须得弄清楚你是不是打算带石头走，如果不是，石头就必须完成她的使命。”

这话一下子让我想起来复活平台上的那个假石头，我吼道：“你们除了会利用她的肉身之外，有没有想过她也是个人？”

老爹愣了一下，警惕地看看周围说：“你是不是在复活场看到什么东西了？”

我吃了一惊，我们谁也没有告诉头领和老爹复活场的事情，甚至没有告诉他们育儿室和婴儿汤，他是怎么知道复活场的？

老爹摇着头说：“招魂术在毁灭古楼兰的同时，也彻底毁灭了古西域文明，这里的国家无一幸免，把在香妃墓遇到的事情都忘掉吧，不然你迟早会把自己逼疯的。”

看着老爹离开的背影我心里有点堵，有的事情不是想忘掉就能忘掉的，一年来我们的沙漠旅程经历坎坷，但每次都能绝境逢生，不管遇到什么险状，我都以逃命和厮杀来衡量生存和死亡。唯独在香妃墓里的经历彻底颠覆了我的思想，死婴儿不害人，传说中的香妃不美丽，自己无比痛恨的冒牌货消失得和来一样神秘。我不但陷入极其矛盾的情绪中，还感到无比的迷惑，现实世界和地底下的那个世界发生了严重的冲突，我不知道接下来还会遇到什么样的磨难。

营地突然出现一阵**，我丢掉柴禾便冲过去，没看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头扎进石头的帐篷，拉起她就往外冲，边跑嘴里边喊：“豆子、小西安，跟我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