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神木园（四）

我们在神木园内迷路，我只好让头领带着驼队休整，我和豆子四人进入树林探路。我们被一阵嘈杂声吸引住，走进去看发现前面不远处有一块大空地，空地上坐着许多身穿白长袍的大阿訇，大阿訇无一例外都背对着我们，身体一动不动地僵坐着面朝同一个方向，豆子沉不住气掳来一个大阿訇询问，扯掉蒙脸的白头巾我们才发现大阿訇居然是只猴子。

其实发现猴子我们就应该警觉，有猴子不奇怪，奇怪的是猴子根本不可能出现在神木园里。新疆不是四川，猴子随处可见，在新疆想看见一只猴子跟在沙漠里看见一只大熊猫的几率差不多，我们的注意力过分集中在大阿訇们的深翻，根本没仔细想神木园里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猴子，在我们发现大阿訇是猴子的时候我们四个产生了一种错误的惯性思维，认为不远处坐着的上百个大阿訇都是猴子，而且都是手脚被绑的猴子，但我们忽略了一点，如果都是手脚被绑堵住嘴巴的猴子，吵架声是从哪来的？

石头说他们过来了的时候我脑子里把这些事情全都过滤了一遍，心里一个劲怪自己太大意，这么明显的漏洞都没有看出来，但是现在不是讨论这些的时候，这么多大阿訇涌过来，我们的下场是很容易预见的。

石头看了一眼身边的树，说：“羊头？我们上树吧？”

大阿訇们对神木园的地形一定比我们熟悉，跑是跑不过他们的。除了爬树，我们再也没有其他办法，我只希望他们过来之后不要发现我们在树上。

豆子已经率先爬上树，小西安紧跟在他后面，我和石头也赶紧上去。这棵树很大，我不知道是不是巴图说的那颗巨型百米杨树，不过树身笔直向上，抬头居然看不见树冠。

很快我们就发现自己选错树了，如果要躲避敌人的追击，爬树应该选择粗大的树木没错，但至少应该是枝繁叶茂的，像这种笔直向上的大杨树不但爬起来费劲，下面光秃秃的一览无余，如果追兵赶到，只要抬头一看就能发现我们在树上，要是他们把树锯断，我们就真成瓮中之鳖了。

豆子边爬边抱怨：“石头你这出的啥馊主意，我看爬树就是自己断自己的后路，咱们刚才就应该掉头往回跑和驼队汇合，最多就是面对面和他们拼一场，我们有刀有枪的，怕这些猴子干啥？”

说着说着，豆子就意识到问题了，停下来看着我和石头问：“不对呀，我抓回来的猴子都是绑住的，那它们怎么可能来追我们？应该猴子爬树我们追它们才对啊？”

我催促豆子赶紧往上爬说：“你他娘的就别废话了，你那个大阿訇是从哪里抓来的？明摆着就是人家的报警器，咱们这可是新疆，哪来那么多猴子？”

豆子的脸色突然变了，说：“这下糟了，刚才那个

猴子爬上去的就是这棵树，那这树上会不会是猴子窝？”

我一听也急了，骂道：“这里这么多树你他娘的怎么偏偏就选猴子爬的这颗？”

豆子傻眼了，我低头往下看了看，心一下子悬起来，我们爬的这颗树下密密麻麻地围满了大阿訇，从这个角度看下去没办法看清楚大阿訇们的脸，不知道他们长得什么模样，只能看见一颗颗缠了白布的脑袋，不过有一点我可以肯定，下面的这些大阿訇一定都蒙着脸。其实我根本看不见他们的脸，不知道他们有没有蒙面，但这种感觉很强烈，我一下子就想到那个威胁老爹的蒙面人，脑子里闪出来一个念头，我们进入神木园之后的遭遇是蒙面人设下的圈套。

我把离开库车大峡谷后的过程回想了一遍，始终没有找到破绽，除了在龟兹古城外的小镇上我和石头见过一次蒙面人之外，那个蒙面人就再也没有出现过，难道我和石头的猜测是错的，蒙面人不是混在驼队里而是跟随在驼队身后？如果我的假设成立，进入神木园就是个圈套，那么新向导巴图在这个圈套里扮演了什么角色？

我脑子里胡思乱想着，下面的大阿訇们聚在一起交谈，看起来正在商量怎么找到我们，他们的声音杂乱无章，我不知道这是什么语种，不过总觉得他们说的话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就算我听不懂他们的语言，却能断定这些大阿訇都是人，绝对不是豆子抓回来的那种猴子。我们现在已经爬上树十几米，大阿訇们就站在我们脚下，不知道是因为这些大阿訇没想到我们会爬树还是我们的声音不够响，总之这些大阿訇并没有发现我们在头顶上，我赶紧制止豆子的牢骚，让大家屏住呼吸，希望能躲过大阿訇的侦查。

大阿訇们在树下不停争吵着，然后一群群散开，看起来是往四面八方追踪我们去了，我有点替头领他们担心，不过想想他们那里人多，就算发生武力冲突也不至于吃亏，倒是我们的处境不容乐观。眼看着阿訇们一个个走散了，我刚松了一口气，突然感到头顶上一阵臊热，一股刺鼻的腥臭味传进鼻子里。我立刻意识到这是尿，这一下怒得我差点破口大骂，豆子、小西安和石头都在我头顶上，不管他们谁在这种时候被吓出尿来我都有杀人的心。但我很快意识到这不是豆子三人的尿。我们闯过的大风大浪多了，没理由被几个阿訇吓得魂不附体，如果不是自己人，那这泡尿是谁尿的？

从我这个位置看上去只能看见他们三个的屁股，其他什么都看不见，我正想探出身看得更清楚点，豆子突然在头顶上骂开来：“妈了个把子，哪个狗日的在豆爷头顶上撒尿，老子非把狗日的尿泡捏炸了不可。”

豆子的这声骂不要紧，骂完之后更多腥臭的尿水飞溅到我们的头脸上。我觉得事情不对，按理说，现

在如果有人在我们头顶上撒尿，他们三个在上面挡住了大部分，能流到我身上的不会太多，可是现在我满头满脸都是尿水，连眼睛都被尿水蒙住，火辣辣地疼。

石头突然喊道：“羊头，你看我们周围。”

我们上树之后只顾着往上爬，杨树和别的树木不同，分枝不多，长势简单，爬起来非常困难，一不留神就会掉下去，所以我从上树后除了脚底下就没往其他地方看过，现在一看之下，我简直哭笑不得，我们周围的树上露出许多张脸，都是猴子的脸，这些猴子现在做着统一的撒尿动作，我们身上的尿就是这些猴子尿的。

周围的树木尽管浓密，但树和树之间最少也有半米距离，猴子的尿水就像高射炮般弹无虚发，每发都击中目标。我已经顾不上去猜测这些猴子都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尽可能地勾下头避开尿水。

我就低了一下头，再抬头的时候就发现情况已经变了，头顶上的石头三人顾不上猴子的尿水攻击，正急匆匆地往下滑下来。之所以我说是滑不是爬，是因为他们是抱着树干直接往下溜的，那种感觉就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头顶上爬下来。

百米高的杨树也不可能供几个人同时攀爬，想要避开他们下来的趋势我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比他们早一步往下面滑。石头就比我高了不到一米，我没时间再考虑别的，不想被他们三个泰山压顶，我只能赶紧滑下去。

我和石头三人从十几米高的树上滑下来最多用了十秒，我的脚刚着地就听见豆子大喊道：“躲开，赶快躲开。”

我不知道发生饿什么事情，但是能让豆子这么惊慌失措，情形一定十分危急，石头几乎和我同时落地，她刚站稳，我就拖着她往旁边的空地上跑，小西安和豆子很快也跟上来。

我边跑边问豆子：“你小子发什么疯，大阿訇们可能还没有走远，我们这么大的动静下来，万亿惊动他们怎么办？”

豆子的脸都变了色，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上面，上面……”

豆子的话还没有说完，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巨响，地上覆盖多年的树叶被震得高高弹起，巨大的冲击波从身后袭来，我的腰上仿佛被重锤狠狠地击中，然后整个人就飞了起来。我觉得自己变成了一颗子弹，随着那股强大的气流往最近的一棵大树上撞过去。这股冲击力超出了我的想象，我根本想不出任何阻止的办法，脱口骂道：“豆子你他妈的在上面招惹了什么东西，老子连模样都没看清楚就要去见阎王爷了。”

眼看脑袋就要被撞进腔子里去了，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张毛忽忽的脸，这脸冒出来的太突然，我丝毫都没有准备，等我发现那是一张猴脸的时候，我整个人已经撞在了这张猴脸上，更准确点说是撞在了猴子的身体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