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神木园(三)
我给大家讲了一段关于洗肠子的故事,豆子不服气,起哄让我和他一起洗,我哈哈大笑着说:“咱俩也当穆斯林算了,免得还要遭洗肠子的罪,万一跟那个黄鼠狼一样洗到关键时候被谁压扁了,可没人给我们报仇。”大伙儿都被我的话逗乐了,进神木园时的气氛是轻松的。
巴图在前面带路,头领和他交谈着,向导被冷落下来显得不太高兴,我过去拍拍他的肩膀说:“别失落了,你乘这个机会好好养养神,刚好让自己歇歇。”
向导并不说话,冲我笑笑,盯住巴图的目光里却充满了怨恨。不知道为什么我看见他这种眼神就觉得不舒服,这老头跟老爹不一样,他在驼队有着极高的地位,看起来就是个精明厉害的角色,在郎中被处死时出手不凡,让我不得不对他刮目相看。
进神木园的时候天气很好,虽然是冬天,但是神木园周围都是沙漠,只要不起风,这里的气温就不寒冷,所以我们进来的时候穿得都不厚。然而我们进入不久,突然遭遇了一场瓢泼大雨。
巴图没想到会下暴雨,带着驼队急急忙忙地找躲雨地,神木园里的树木高大,越往里走树木越浓密,光线都被树木遮住了,地上的路很不好走,头领让大家燃气火把照明,但我们绕来绕去也没有找到可以遮雨的地方。
石头有点奇怪,指着头顶高大的树木问我:“羊头?你说这里树木茂密,为什么雨水还能打下来?”
我们一开始只顾着躲雨大家都没意识到这一点,被石头一提醒才觉得情况不对劲,人躲在树林里,高大茂密的树木像伞盖一样可以起到保护作用,所以下雨天在这种环境里轻易是不会被雨水淋湿的,就算有雨水从枝叶间漏进来也不可能把人淋透。我们虽然突遭暴雨,但神木园里植被茂盛,我们几乎是在雨水泼下来的同时就钻进了林子里,但现在个个都淋得跟落汤鸡似的,这本身就不合乎常理。
大伙儿正面面相觑,巴图突然对头领说:“头领,这个地方我叫不出名,我好像没有来过。”
我们彻底傻眼了,豆子一把揪住巴图的领子问:“你他娘的是咋带路的?你不是说这里你很熟悉吗?怎么会没来过?没来过你是咋把我们带来的?”
巴图说:“我从小在阿克苏地区长大,神木园闭着眼睛都不会走错,整个神木园最多用两天的时间就能全部走遍,可是这个地方他从来没见过。”
巴图的话已经证明我们迷路了,向导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说:“我就说年轻人靠不住,不知道老爹是怎么找的向导。”
老爹没有说话,只是望着四周高大的树木出神。我看巴图很沮丧,就对豆子说:“你别怪他了,我们这一路上遇到怪事又不是一次两次了,可能他自己都说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我们现在
栖身的这块地方比较平坦,四周树木林立,地面上都是厚厚的落叶,我看看四周的环境,对头领说:“你们现在这里搭个简易帐篷,我带豆子他们到周围看看。”
老爹倏地转头看着我,我话里带话地对头领说:“放心,我们不会逃跑的,再说这地方人生地不熟,要能逃跑我们也不会迷路了。”
头领皱皱眉,交待我小心,我便带着豆子、石头和小西安往林子深处走去。走了大概半个小时,我突然听见人声嘈杂,听上去好像有很多人在吵架。我冲石头三人打了个手势,他们立刻会意,我们四个猫着腰往前包抄上去。
看清楚眼前的情况我们吃了一惊,前面突然出现一块空地,就好象一个人的脑袋上突然被剃掉了一撮头发,在这片树林里极不协调,我们藏身的树林里阴暗潮湿,空地前却阳光明媚。在空地上坐着很多人,大冬天阳光再怎么好也得穿件羊皮袄,但是这些人个个都穿了件雪白的长袍,怎么看都不是冬衣。
我把征询的目光投向石头,她悄声说:“看装束,像是大阿訇。”
大阿訇我知道,伊斯兰教的传教士,穆斯林中身份极高的人物,不过面前的空地上至少坐了一百多个这种装束的人,我心想,难道是全新疆的大阿訇都到这里开会来了?这不是没可能的,在“盛阎王”的统治下,大阿訇的日子也不好过,本来正当的宗教活动都转入了地下,不过这么多大阿訇聚集在一起开会给人的感觉不太好,就像是聚众造反一样让人心生戒备。
豆子奇怪地说:“这些大阿訇在做什么?聚众闹事?就算聚众,这种姿势是不是有点不对劲?”
我明白豆子说的不对劲是指什么,正常情况下,大人物聚众或者开会都会围成一圈,不管是长条形还是椭圆形,最起码应该面对面,让周围的人能看清楚你的脸,这样便于交谈,可是现在我们面前的这些大阿訇全部都面向一个方向,整整齐齐地坐着不动,有点像士兵训练,我们听见的吵架声就是他们发出来的。我不太明白,人和人吵架争得面红耳赤甚至大打出手那不都该相对着吗?像这样看着别人的后脑勺该怎么争吵?而且能发出这样的争吵声,说明情绪很激动,可是这些人坐得端端正正,居然没有晃动身体的。
小西安看见这样的场面心里有点发毛,问我:“羊头?你觉不觉得这些人不像活人?”
“不像活人?”我愣了一下,嘴里却下意识地说:“不像活人他们怎么能说话?”但心里却吓了一跳,的确,他们现在都后脑勺对着我们,我们看不见他们的脸,我实在是猜不出来这种状态怎么能争吵。
石头对大阿訇很崇敬,听见小西安的话有点不满,悄声说:“聚众讲经的时候有可能出现这样的情景。”
小西安说:“好吧,就算是聚众讲经,你
见过大阿訇讲经下面的人吵架的吗?再说,就算现在他们在讨论,可是那个讲经的人在哪里?”
小西安这话问到了关键,我一直不明白这些人坐在那里看什么,从我们这里看过去,他们面前除了高大的树木之外什么都没有,这也是我觉得不协调的原因,坐在第一排的大阿訇基本上是坐在空地的最边缘,距离脸不到半米处就是茂密的大树,以这种方式打坐讲经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石头果然回答不上来,豆子性子急,看见我们议论了这么久也没得出结论,便说:“你们东拉西扯地瞎胡猜有啥意义,依我看,要想知道他们在干嘛最好的办法就是弄过来一个问问。”
我看了看前面的情况,觉得豆子的方法不可行,倒不是我胆小,我们现在就四个人,面前的大阿訇有一百多个,现在敌我不分,我们贸然出手一旦惊动了他们,我们绝对不会占上风,另外,大阿訇的身份特殊,在这片土地上具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如果真的是阿訇们在聚会,我们的出手会引起附近居民的众怒,到时候场面就难以控制了。
我刚说了一句:“豆子,不要轻举妄动,咱们先看看再说。”
旁边的石头突然说:“羊头,你看,对面的树林子里是不是有栋房子?”
我和石头的话音未落,小西安却说:“羊头,石头,豆子不见了。”
我脑袋轰地一下大了,豆子平时没有我的命令绝对不敢轻易出手,今天怎么会如此冒失?要是打草惊蛇我们面临的是什么处境谁也没办法猜测。
已经来不及多想了,我对石头和小西安说:“咱们的动作得快点,分散靠过去,想办法找到豆子带回来,另外,千万不要和他们发生正面冲突。”
我刚说完,豆子猛地从树林里钻出来,手里拎了个人。我一看不好,他这样把人拖回来要是这人叫一嗓子那不是完蛋了?
没想到豆子走到我们面前把手里的白衣阿訇往地上一扔说:“你们自己看看是啥玩意儿吧。”
石头已经把大阿訇翻了个个,大阿訇的脸被白头巾蒙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两只骨碌碌乱转的眼睛,一看就是个活的,我很奇怪,活的东西怎么这么轻易就能被豆子弄回来?
一把扯掉大阿訇脸上的白头巾,我差点笑出声来,这哪是什么大阿訇,而是一只被人捆住手脚的猴子,猴子的嘴巴被缠得结结实实,除了两只眼睛可以转动外,身体其他部位都保持着僵硬的姿势。
豆子用牛角刀挑开猴子手脚上的绳子,说:“石头,这就是你们穆斯林的大阿訇?那我是不是可以当古楼兰国王?”他刚扯下猴子嘴巴上的布,猴子就猛地窜上大树,对着头顶尖叫起来。
我心想不好,这猴子怎么跟发信号似的?就听见石头说:“不好了,他们过来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