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黑色沙暴(四)
饥渴交加,我们在沙漠里徒步行走了五天,老爹终于体力不支倒在了地上。随着老爹的轰然倒地,驼队最后一丝残存的理智瓦解了。郎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我袭来,我受伤的肩膀被他刺中,顿时血流如注。血液刺激了贪婪饥渴的人们,大伙儿看着我的目光让我感觉到自己是一只被烤熟的乳羊。
情急之下,石头仰头长啸召唤凶来助战,这一次凶爽约了,被豆子砸翻的郎中得意下竟将怒喝他的头领打晕,带人向我们四个围攻上来。
我们四个手里除了牛角刀,只剩下我怀里的一根雪豹骨,枪支都由老爹和向导掌管,现在的老爹和向导像中了催眠术一般,眼睛死死盯着我肩膀上的鲜血,对其他的事视若无睹,十几支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我们。
我对豆子说:“兄弟,看来今天我必死无疑,你说得对,与其被他们吃了,还不如把血给你们,等你们养足精神再替我报仇吧。”
豆子接嘴说:“羊头,你太伟大了,就冲着你这大公无私的胸怀,我咋说也得仗义点才行是吧,所以要活一起活,要死一块死,到地底下见了阎王爷也好做个伴,兴许咱在地底下还能把阎王爷绑票了赚笔大的。”
我听这小子越说越不可靠谱,便对石头说:“石头,你们一个个先来喝我的血吧,给他们留一点他们是不会加害你们的。”
石头头都不回地说:“羊头你的血太膻,我喝不惯,不过这血先欠着,等咱们活着走出去以后你再还给我。”
我有点恼火,郎中眼睛里的香饽饽到他们这里就变成臭狗屎了,还没人稀罕,不过被他俩这么一打岔,我的神志清醒了不少。
小西安咬着牙说:“羊头,你别慌,咱们大风大浪都过来了,还能怕了他们这十几杆枪?这些枪拿在他们手里不过是烧火棍子,等咱们干掉两个,咱们也就有肉吃了。”
我听小西安前半句倒像人话,可后半句竟然也是惦记着吃肉,心里就有点不满,心想,他娘的老子也算是个十恶不赦的坏蛋,但是从来没惦记过吃人肉,你们三个跟了我这么久怎么就没个长进?
正想着,躺在地上的头领忽地一跃而起将郎中扑倒在地,俩人顿时厮打成一团。先前还穷凶极恶想要吃我的众人一下子没了主心骨,立刻变成了乌合之众,豆子等人松了口气,赶紧围上来察看我的伤势,我见大局已定,心里一松,人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恍惚间,有东西湿漉漉地舔在脸上,我猛地一个激灵坐了起来。头顶上长长的脸吓了我一跳,一条柔软的粉红的舌头正轻轻舔舐着我的脸,而在这张脸旁还有一个我熟悉的人。
坐起身,我问道:“石头,咱们还没死?”害怕是幻觉,我使劲掐了把大腿,痛得我倒抽了一口凉气。
石头环
视一下四周,说:“羊头,真主来救我们了。”
在石头身边跪着一头异常高大的白骆驼,这匹骆驼足足比普通的骆驼大出了两倍多,通体雪白,没有一丝杂色,像极了沙漠中盛开的雪莲花,它的眼眸清澈如水,犹如冬日里的暖阳。我的第一反应是好家伙,这么大一匹骆驼宰了可以吃好几天。
石头显然从我眼睛里的贪婪看出了我的想法,把我扶起来说:“羊头,这白骆驼可不能吃,它是真主的使者。”
我脑子的热度一下子就过去了,关于白骆驼的传说,我听石头说起过,这一物种和千年胡杨一样,是沙漠中的传奇和希望,倘若商队和行人在沙尘暴中迷失方向遇见白骆驼,就意味着能够活着走出去。白骆驼是沙漠中的神话,传说野生的白骆驼都是神的使者,只有心地善良的人们在遇到风沙侵蚀时,它才会奇迹般出现。它总是忽隐忽现地在前方引路,一直将人们带到安全和有水源的地方,可却从不允许人类靠近,它们既象人类的朋友,又神圣、庄严,不允许人类接近,所以几乎没有人真正看清楚过白骆驼的模样。就连常年穿行在沙漠中的头领和向导也无缘遇见这一神奇的物种。
我被饿晕了,脑子压根儿没转到它就是传说中的白骆驼上,石头的话让我即刻便明白过来,只要有了眼前的这个传说,我们就一定能够活着走出去。
我的肩膀上覆着一种看见的草叶,已经被嚼碎了,里面零星地夹杂着一种白色的小花,有点像冰山雪莲。估计这些草叶和小花具有麻醉和愈合伤口的神效,我肩膀上的伤口已经不疼了,而且腐烂的地方还隐隐散发着淡淡的药草香。
石头低下头在我肩膀上嗅了嗅,说:“这是白骆驼给你敷上的,我也不认识,应该是治伤的奇药。”
我还真是小看了这匹白骆驼,想到刚才我还打算吃它,心里有点愧疚,便冲白骆驼打了个哈哈:“白老兄,对不住了,不是我羊头嘴馋,实在是饿得七荤八素分不清东南西北了,你大人有大量别和我计较啊。”
豆子和小西安已经被白骆驼相继唤醒,见我没事都是大喜,豆子打趣道:“看来羊头也有失控的时候,看见这种神物还想着祭五脏庙,果然境界比我豆子高得多。”
我冷哼道:“你小子说的这是屁话,我可是伤病,伤病出现幻觉,控制不住思维那是正常的,哪像你,看到我受伤脑子里只管惦记我的血。”
石头和小西安看我已经能和豆子扯淡,知道我没有生命危险,也放下心来。
驼队众人相继被白骆驼唤醒,头领的目光中再次燃起了自信和勇气,激动地说:“真主啊!你终于阻止了一场惨烈的杀戮?终于派使者解救我们来了吗?”所有的人都虔诚地跪下默默地祈祷。
尽管石头告诉我,头
领最后的出手相救让我们免于一死,但是对于头领我还是不感冒,因为先前他们想要吃我,我们四人与驼队之间便有了间隙,对驼队的每一个人都充满了戒心,尤其是郎中。
可是醒过来的郎中似乎对带头想吃我一事完全不知情,依旧阴沉寡言,除了头领和向导,对谁都爱理不理。
黑沙暴和两天前没什么区别,但白骆驼的出现却给我们带来了生的希望,这一大沙漠的神奇物种就象黑暗中的明灯,不仅是迷途的人类最好的向导,而且拥有超凡的能力,可以将数百里之外走失的骆驼和马匹召唤回来。我们的骆驼除了被黑沙暴撕碎的之外,竟然有几匹完好无损,头驼也在其中,经过黑沙暴的洗礼,骆驼看起来比先前要沉稳,此时都静静地立在白骆驼的身边,敬畏地注视着它们的领袖。
白骆驼突然仰天长嘶一声,头颈一拱,竟将我拱起来稳稳地落在它的背上。身体一抖站起来,迈开双腿冲进了昏暗的风沙中。
头领微微一愣,来不及细想,赶紧下令骑上骆驼跟上来。有了骆驼代替脚力让众人很快恢复了体力,虽然依旧饥渴难忍,但大家的心里都充满了希望。
大约两个小时之后,与向导共乘头驼的郎中突然大声嚷道:“绿洲!是绿洲!”
在驼队前方不远处终于出现了一些低矮的灌木丛,还有一片稍显浑浊的泉水,驼队沸腾了,大家想都没想便扑倒在泉水中。
有了绿色就有了生命,寻着这片绿色,驼队很快来到了附近的一个村子安顿下来。在驼队住进村子之后,白骆驼又和来时一样神秘地消失了,没有人知道它的行踪。
住在村子里,我没有听从头领的安排,带着豆子、石头和小西安住在村子尽头偏北的一套小民房里,石头一个人住在里间,我们三人睡在外间,头领虽然对我的自作主张心存不满,但也明白是郎中等人在沙漠里的表现让我们增加了戒心,前几次和我们交手,虽然他们人多势众,但也没占到什么便宜,便睁只眼闭只眼,默认了我的做法。
当然,我心里十分明白,之所以在沙漠中头领会不顾生命危险地保护我,现在又迁就我,除了我们四人不会任由他宰割之外,最主要的原因是我身上的玄石印章,这块小小的石头仿佛一颗定时炸弹,随时都会引爆将我们炸得粉身碎骨,但此刻就像进入冬眠状态,在我身上没有产生任何变化,对于头领和驼队来说,我是能安全携带玄石印章的唯一人选,他当然不会轻易抛掉那么好的一颗棋子。
豆子的性子大大咧咧,早就把玄石印章忘到爪哇国去了,小西安不敢向我打听,但石头开始用担忧的眼神看我,这让我在欣喜之余有种说不出来的味道,总觉得石头意识到或者感觉到了什么,但又似乎只是对渺茫前途女人特有的哀怨。
(本章完)